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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AI财经社 郑亚红
编辑 | 赵艳秋
美国打压下,增速锐减
3月31日,华为轮值董事长胡厚崑走上发言台,一上场他回忆道,上次他主持年度财报会还是三年前。相比于2018年时在一个小小房间,坐了20多个记者的情形,此次财报会阵势要大很多。
除了现场几十家媒体,不能到场的海外媒体也同步在线上参与。很明显,外界都很关注2020年华为活得如何。
一年前,华为公司轮值董事长徐直军在2019财报沟通会上曾表示:“2020年是华为最艰难的一年。华为要力争在2020年活下来,争取2021年还能发财报。”
如今悬念揭晓。2020年,华为全年实现销售收入8914亿元,实现3.8%的小幅增长;净利润646亿元人民币,同比增长3.2%。值得注意的是,过去5年,华为收入和净利润的年复合增长率分别高达14.3%和14.9%,但2020年仅实现小幅增长,可见美国打压对华为业务产生严重影响。
此外,去年美国连续对华为开展了两轮新的打压,打压政策在去年Q4生效,让华为第四季度业务相比前三季度有更为严峻的形势。
与前不久在网络上备受众人羡慕的腾讯财报相比,腾讯营收4820.64亿元,净利润达到1598.5亿元,华为从事的业务确实属于“苦活、累活”。
干着苦活累活的华为,近几年利润率也在下降。2016年到2019年,华为的利润率一直都不低于9.1%,2018年甚至达到10.2%。而2020年,公司利润率下降至8.1%。对此,华为副CFO在媒体问答环节称,华为不是追求高利润率的公司,一直加强面向未来的研发,去年研发投入占比将近16%的水平。此外,她也提到,鉴于去年疫情的特殊情况,公司在物流、管理、交付上的成本有所增加。未来华为会提升内部效率,用数字化降低运营成本。
从收入构成来看,华为有四大业务部门,分别是运营商业务BG、消费者业务BG、企业业务BG、云与AI业务BG。除了前年底成立的云与AI业务BG外,其他三大BG都公布了营收。
其中,虽然运营商BG的5G业务在海外市场受到打压,但营收稳定,同比去年增长0.2%。Strategy Analytics分析师杨光对AI财经社分析,华为在欧洲5G受挫,影响有限。一方面,欧洲各国国土面积较小,比如英国基站需求量也就几十万个,与国内一个省相当,再加上由于经济环境原因,欧洲运营商的网络建设投资并不激进,相对保守。另一方面,华为在欧洲仍有很大存量市场,比如4G网络也需要不断去升级和扩容。
而最近一年,华为将其5G重点聚焦在国内。有关数据显示,中国5G建设投资将超过7000亿元,杨光称这其中有一半都是华为获得。
占华为营收半壁江山的消费者业务,因为芯片供应遭到打压,手机在营收上是下滑的。但同时,在华为物联网的1+8+N的产品中,除了“1”代表的手机,包括智慧屏、智能手表的“8”和生态合作伙伴提供的“N”增速达到65%,两者抵消,增速为3.3%。“消费者业务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。”胡厚崑称。
而为行业提供数字化解决方案的企业业务,实现23%的增速,但其在华为整体盘子中仅有1/9。
从地域上看,中国市场贡献了5849亿元营收,占比达到65.6%。值得注意的是,除了中国市场同比增长15.4%,华为海外市场去年全都在下降,其中欧洲中东非洲区域下降12.2%,亚太地区下降8.7%,美洲下降24.5%。2020年华为对中国的依赖愈发强烈。
2020年,华为研发支出为1419亿元人民币,收入占比15.9%。相比2019年1317亿元人民币、收入占比15.3%有小幅提升。这一年,为应对手机业务下滑,华为投入更多新兴业务,如汽车部件、人工智能、操作系统,研发支出提升在情理之中。
有多个业绩指标出现下降,其中,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为352亿元,下降61.5%。但AI财经社发现,供应商的应付账款减少,这可能是付款给供应商。
为了应对打压,2020年华为存货依然很高,达到1676.67亿,只比2019年的1773.90亿少了100亿。胡厚崑坦承,投入非常多现金储备器件。
焦虑的任正非和高管们
在公司相对平稳的财务表现背后,“华为高管在寻找新业务的方向上是有焦虑的。”一位华为内部人士对AI财经社表示。过去一个财年,华为正努力寻求增量业务,以弥补因芯片暂时性被制裁导致的手机业务下滑。
华为员工观察到,高管在四处奔走呼号。兼任云与计算BG总裁后,今年3月余承东在华为内部一个全球金融业务动员会上露面,号召金融团队接下来要抓住海内外金融客户上云的趋势,称这是一个很大的机会。
余承东一上任就将指挥棒挥向监管最重、对合规性要求最高的金融行业,确实有一丝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冲劲。为了推动大家想办法,会上,余承东对与会管理层喊话,称“在座各位,不能什么都听领导的,自己要有洞察和思考”。他还拿自己做例子,称任老板(任正非)听说他要做金融,当天早上还特地打来电话提出疑问:金融那么要求安全的行业怎么能上云呢?
但这并没有改变余承东的想法,他依然在大会上发出动员令,并提出自己的观点:海外企业已经被亚马逊的云计算教育得不错,如今已经是上云的成熟时机,尤其在泰国、拉美,金融客户很有上云的意愿。他还提到苹果是如何以云和App Store赚钱,称“云是未来,华为不能老围着运营商做生意,这样会死掉”。
任正非也着急。不止一改往日作风,频频露面接受采访,今年2月,77岁的任正非还亲赴山西下了煤矿。他在太原接受了来自海内外媒体的采访,称“现在我们努力寻找能生存下来的机会。煤矿就是机会,这么多煤矿将来产生上千亿价值,上千亿可以养活多少人呀……我们不依靠手机也能存活”,并为华为“煤矿军团”做首席代言人。
为了养活更多人,任正非在华为内部大搞“军团”。他称,除了煤炭军团,港口、机场、钢铁厂,甚至是华为2012实验室中科学家们研究的音乐技术,也要成立军团落地。他还提及“南泥湾”计划,向年轻的记者和海外记者解释,这个名字的实际含义就是“生产自救”。
“自救”成了华为近两年的关键词。公司内部讲话的风格也发生了转变:前几年没有被外部环境影响时,华为内部的各种高层讲话侧重在财经管理、人才培养和干部作风,近两年内部讲话的关键词变成了:“做好战时状态的准备”。
最先进制程的芯片不可得后,从任正非、到三位轮值董事长、再到一众华为高管们更常提及:“打破摩尔定律,用系统性的组合方法解决短期短板”、“防止软件被仁川登陆”……一位华为员工对AI财经称,很多提法自己还不懂,需要慢慢琢磨,但可以感受到高管们的求生状态。
显然,不同于过去二十几年的常态,华为要换一种新的打法。
手机业务遭到直接冲击后,华为终端手机产品线总裁何刚,也在到处寻找新的业务形态。一位做车载产品的创业者透露,何刚团队找自己公司聊了好几次,想要一起做点什么新产品,“但他们还没想的特别清楚。华为内部所有部门都在急着找业务,不同的部门也可能在做同一个项目,就看谁能跑出来。”
一位腾讯云的合作伙伴对AI财经社回忆,去年底,华为云在北京的某个大酒店举办了生态伙伴会议,华为云上上下下的管理者,连HR都来了。“华为云的姿态摆得也非常得体。”他称,现场时任华为云业务总裁的郑叶来说:“我们知道你们是腾讯云的生态合作伙伴,但也希望你们能加入华为云的生态。”
华为还能找到哪些蓝海业务
“美国对华为的打压,改变了华为的业态。”一位资深芯片人士对AI财经社观察说。在2020年最后3个月,华为公司手机出货量暴跌42%之后,外界更加关注华为能找到什么新业务,特别是蓝海业务活下去。一位IT人士对AI财经社表达了他的担忧,华为还能保持一家高科技公司的底色吗?
虽然任正非在今年山西煤矿考察期间表示,“华为新机会点获取的收入,今年就差不多可以对冲掉手机业务的下滑”,但AI财经社了解到,这并不容易。
“我们的压力很大。”华为一线销售孙泽对AI财经社说,海外受挫后收入增长的压力都移到了国内。而目前,华为的新业务,都有不同程度的挑战。
汽车业务被认为是一个新业务,目前针对该业务的信息很零散,华为其他部门员工也称其“很神秘”,这是因为落地案例还不多。
“汽车的利润率一直不是特别高,对整车厂来说是5%到10%,对华为这样的方案供应商来说要高一些。”去年从华为汽车业务离职的刘思成称。根据AI财经社统计,华为集团历年的平均利润率在9%左右,做汽车方案在利润上符合华为的财务要求。而且汽车也被看作是各种“终端”之一,华为在五六年前已经进行研发,而美国制裁让这个业务提速。
知情人士对AI财经社透露,华为汽车的战略是做汽车上的增量零部件和方案,包括新能源车的电机控制器,智能汽车的智能驾驶、激光雷达、毫米波雷达,智能座舱的芯片、车联网软硬件方案等。目前已有零星落地,华为瞄准的车企包括国产汽车比亚迪、长安等。
刘思成认为华为汽车业务“一定能做成”,“但近5年很难给公司带来充足的资金流。”汽车业务是走长线的,华为的优势也在于能长期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做研发,但华为的研发风格决定其喜欢尝试多条路,没那么聚焦,因此更需要时间。
操作系统鸿蒙也正走在一条验证的道路上。
鸿蒙自主生态被认为可以为华为受打压的业务“挡子弹”。一位生态合作伙伴观察到 ,华为消费者BG软件部总裁王成录,如今直接负责推动鸿蒙生态,说明了其紧迫性。不久前,王成录表示,“这两年的鸿蒙生态发展特别重要”,“只要这两年时间抢下来,我们的硬件可能就回来了”。
根据公开信息,华为今年对鸿蒙定的保守目标是搭载设备3 亿台,包括手机、车机、智慧大屏和物联网设备,市场份额要达到 16%,这被认为是一个生态基本成功的分水岭。
“我们刚跟王成录博士见了面,联合开发更多的场景。”美的IoT业务负责人张小懿对AI财经社说。他认为今年以来鸿蒙更加开放。比如,此前的层层认证被简化,接入更容易。
但据AI财经社了解,鸿蒙目前仍然是免费的。鸿蒙未来的变现策略是什么?一位应用生态伙伴称,他还无法猜到,但觉得可以参考谷歌对安卓的操作方式。这其中的关键在于,谷歌对安卓开源,通过安卓触达更多用户,再利用自己的原生应用“全家桶”,如Youtube、谷歌地图等来赚钱。
华为另一块业务是备受关注的鲲鹏芯片,它要扛下营收任务。华为推出鲲鹏时野心很大,想要扮演“中国的英特尔”,研发了处理器芯片鲲鹏。去年,鲲鹏在国产替代领域如火如荼,有华为客户向AI财经社透露,“抢疯了”。
但业内最为关注的问题是,采用7nm工艺的鲲鹏还能坚持多久?随着芯片受限,有业内人士称,鲲鹏交付成了问题。不过,一位接近华为鲲鹏生态销售人士对AI财经社透露,华为对鲲鹏芯片的备货还能坚持2年,会优先用在重点项目和客户上,但同时也做好了技术回退的准备——14nm的芯片制造两年后国内应该能顶替上去,最坏的情况是回退到28nm。毕竟服务器芯片跟手机不一样,对集成度的要求没有那么高。
除了这些,最为瞩目的是,无论华为的5G业务,还是企业业务,甚至消费业务,都要进入行业落地。“但在具体的行业上,除了运营商以外,华为没有做透哪个行业。”一位华为内部人士直言,公司希望在运营商行业以外建立起新行业的壁垒,“给做透了”。
为此,华为提出“5G toB”的号召,华为轮值董事长胡厚崑称,华为已经在20多个行业签署了1000多个5G toB协议。
华为人士刘洪称,去年华为在企业业务市场打出了“懂行”的slogan,强调不再做纯粹“卖盒子”的生意,要深入行业做更多的行业解决方案。四个行业被列为战略行业,包括政府、交通、金融和能源。
但正如华为上述内部人士所称,一切才开始。数据是最好的证明。据AI财经社了解,企业业务去年收入刚过1000亿元,对于华为近9000亿的盘子来说确实杯水车薪。
华为的新兴业务还都面临一个共同问题——搭生态、扩盘子,这也是业务发生改变下,华为实现可持续增长的关键。
(刘思成、孙泽、刘洪为化名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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